一名彝族青年的“自救”之路 其母因贩毒被判刑

许多彝族的孩子和吉子吉色一样,希望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

尽管吉子吉色很努力,拼尽全力去学习,但高考成绩仍不足以让他考上理想的大学
“最悲伤的作文”事件的持续发酵,将大凉山再次置于公众显微镜下。对其贫困根源的探讨,在网上掀起观点混战,同情、谩骂、质疑者皆有。
一些貌似理性的声音认为,懒惰、毒品成为大凉山绕不开的两个致贫标签,由此也产生了“不值得同情”的观点。在当地从事公益服务的志愿者看来,大凉山真实的发展状况绝不是几个概念、标签或“惨不忍睹”的照片所能诠释。
彝族学者侯远高教授10年前暂别大学讲台,回到凉山尝试用教育和专业社会组织的帮扶,修补那些官方暂无力顾及到的社会裂痕;21岁彝族青年吉子吉色则希望通过读书,像30余年前侯远高那样走出去。
北京青年报记者走进大凉山,试图通过侯远高和吉子吉色各自为“进凉山”和“出凉山”所作的努力,展现一个不一定全面、但尽量真实的大凉山。
或许,“撕开”封闭的途径越多元,改变凉山的“内动力”才会越深厚。
能够走进高考考场,21岁吉子吉色已经成了一名突围者。尽管照外界标准看,结果似乎不够漂亮。
在凉山腹地,许多孩子一出生即被设定好生活路径——种地或打工。彝族少年吉子却倔强地选了读书。凉山乡村教育基础薄弱,读书其实是一件很费力的事。有一所县级中学,连续10多年没考出过一名本科生。
12年来,走出凉山的求学路,比回家的山路还要崎岖。家,其实早就回不去了。父母及兄长的命运先后被疾病、毒品等烙下悲剧印记,那所黑黢黢、趴在山坳上的土坯房也正在坍塌。
今年9月,吉子成为成都一所专科院校的大学生。他说,以后能挣钱了,一定要让更多家乡孩子读书。
在凉山,教育早就被奉为“阻断贫困代际传播的重要途径”。作为个体,吉子要践行的路很长;作为政府,该为追求教育公平而铺的路,也很长。
妈妈因贩毒被判刑收监
大学报到之前,吉子去了一趟成都女子监狱。
妈妈服刑快五年了,因为没钱,吉子一直没有机会探视。高二时,他曾写过一封信寄到监狱,里面夹着照片。照片中的吉子吉色,瘦高个儿、皮肤黝黑,有一双深邃的黑眼睛。至今,他不确信妈妈是否收到信,而即便收到,她不识字,回信似乎也是个障碍。
布拖县是老凉山毒品重灾区之一。2010年妈妈贩毒被抓时,吉子吉色正在布拖县城读初二上学期。当地交通闭塞,又没电话,他是放假回家后方才听说了消息。
那天,房内空荡荡的,哥哥只是呜呜哭,话都说不清楚。他只隐约感知情况不妙。前来劝慰的邻居说漏嘴:你妈是帮人运毒被抓的,判了无期徒刑。
在布拖、昭觉、美姑等国家级贫困县,毒品侵蚀乡村的案例并不罕见。凉山恰位于“金三角”毒品由云南进入内地的重要通道上,上世纪90年代毒品便在成昆铁路沿线渗透。海洛因最早在乡村渗透时,乡民并未意识到危害,还当成是招待客人的好东西。也有不知法的乡民,将贩毒、帮毒贩子背毒作为致富的快速途径。
吉子至今对妈妈铤而走险的细节一无所知。他倾向认同邻居们的推断,因为家里太穷了。
吉子两岁时父亲去世。土坯房内家徒四壁,就靠妈妈和哥哥种几分地的玉米及少量水稻等维生。在海拔2000多米高的山地,庄稼一年只能种一季。通常,墙角一堆土豆便是全家人的主食。
西南民族大学罗庆春教授常去成都女子监狱用彝语给犯人授课。他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,成都女子监狱一半犯人是彝族女性,且大部分是贩毒者。很多妇女在丈夫死去后,靠种地没有活路,只好跟人去贩毒,一次有几千上万元收入。
如吉子这种因父母贩毒、吸毒及患艾滋病而失去依靠的孩子,在凉山地区数量庞大。据民政部门数据,至2013年凉山孤儿约有6000多名,特殊困难儿童(即失去父母依靠儿童)近2万名。
“如果(吉子)自己喜欢读书,就让他好好读。”大哥曾告诉吉子,妈妈被警察带走前这样叮嘱他。她还说,自己一辈子没读过书,现在后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