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小城的秋夜，像是浸在墨色里，而滨湖派出所的灯光，依旧亮在街巷尽头。22时03分，接警平台的尖锐提示音划破寂静，接警员带着颤抖的声音喊道：“公园浮桥有人要跳河！快出警！”

  浑浊的河水卷着夜风的呜咽，将沿岸灯火嚼成细碎的光斑，散落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。滨湖派出所民警蒋煊紧握着方向盘，身旁的新警张高远攥着警棍——这是他入警第三周，第一次遇上轻生警情。

  河岸边的草坪上，那个单薄的身影蜷成一团。“小伙子，夜里凉，跟我们回所里喝杯热水？”蒋煊轻声说。

  “不用。”小伙慢慢抬起头，手撑着地面僵硬地起身。蒋煊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，那是一种压抑到了崩溃极点的颤抖。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，跟我们说说。”说着，蒋煊的脚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半分。

  张高远在蒋煊侧后方，努力让表情显得松弛，但他心跳很快，脑子里预演着各种突发状况。

  小伙将手机放在一旁的垃圾桶上，将手中攥着的纸巾扔了进去。他猛地转身，冲向栏杆，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。

  “停下！”蒋煊的吼声撕裂夜空，话音未落，也箭一般冲了出去。“扑通！”水花在夜色中炸开，小伙跃入河中。紧随其后的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入水，冰凉的河水瞬间浸透警服，像无数根冰针扎进皮肤。蒋煊在水中稳住身形，才发现水底的淤泥正疯狂拉扯着双腿。

  “别过来！让我死！”小伙在水中挣扎，哭喊声混着河水的呜咽，他一边往河中心去，一边用双手拍打水面，冰冷水花溅在蒋煊脸上。水已漫至胸口，流速骤然加快，小伙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。

  “我知道你难。我们也都经历过困难，说出来，发泄一下就好了。”蒋煊迎着水花上前，湿透的警服贴在身上。蒋煊的声音不高，却像一束暖光，穿透了夜的寒，“有什么委屈，上岸跟我们讲讲，说不定我们能帮到你。”

  张高远紧跟在侧，他的腿被淤泥陷得更深，每移动一寸都疼得咬牙，却还是学着蒋煊的样子轻声安抚：“有我们在，天塌不下来。”他忽然想起入职培训时蒋煊说的话：“警察的怀抱，要能接住最绝望的人。”

  小伙的挣扎渐渐弱了，体力透支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，哭声变成压抑的呜咽。蒋煊与张高远交换了一个眼神，两人呈夹角缓缓逼近。就在小伙身体一软、即将被水流冲走的瞬间，蒋煊奋力游上前，双臂牢牢抱住了他。

  小伙突然剧烈挣扎，双手胡乱挥舞，膝盖狠狠撞在蒋煊的肋骨上。蒋煊闷哼一声，却抱得更紧了，像安抚哭闹的孩子：“哭吧，哭出来就好了，没事的，我们都在。”

  张高远紧紧托住小伙的胳膊，脚下的石子硌得他生疼，可他不敢松手。“哇——”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。小伙不再挣扎，反而用力抱住蒋煊的脖颈，把脸埋进湿冷的警服里，泪水混着河水。“我就是个废物，什么也干不好。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……

  “你不是废物。只要身体健康，总有路可走。”蒋煊拍着小伙的后背说。淤泥还在拉扯着他们的腿，河水依旧冰凉。

  此时，支援警力和热心群众已在岸边等候，当蒋煊和张高远托着小伙靠近岸边时，大家的手伸了过来，组成一条温暖的传送带。

  派出所里，暖气开得很足。小伙裹着大衣，手里捧着温热的姜茶，蒋煊帮他处理额角的伤口。“警察叔叔，谢谢你们。”小伙对蒋煊说，蒋煊笑了笑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以后有难过去的坎，记得找警察，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。”

  张高远站在窗边，看着远处天边泛起的鱼肚白，他摸了摸自己的警徽，好像忽然懂了这身警服的重量——它不仅是责任，更是绝望时刻的一束光，是寒夜里最暖的依靠。

  （作者单位：江苏省常州市公安局）